“文明单位”还是“样板房”？

   笔者前期进行的南京市公示语翻译错误调查研究主要以分门别类的方式进行，即按照不同范围对大量错误进行了归纳分析和总结。在此之后，笔者又陆陆续续发现了不少新的公示语译文错误，其中“江苏省文明单位”就是这样一个来自街头巷尾的例证，其译文Civilized Unit in Jiangsu Province无论是从理解、翻译、语用还是目的语表达习惯和公示语语言风格乃至我国对外文化交流和传播的重要性等方面来看都属于一个十分严重的失误，原因在于Civilized和Unit都是对汉英两种语言想当然理解的结果，属于严重用词不当。首先，Civilized所表示的“文明”相对应的概念是“未开化的”，一般与barbaric（野蛮的、粗野的）相对。用civilized描述一个“单位”，虽然属于正面表达，但是这样的标准未免太低，因为这个受到表彰的单位只是一个“不野蛮”、“不粗野”的单位而已。如果我们以挂牌表彰的形式来大张旗鼓地宣传这是一个“文明”单位，那么，其所产生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们的社会中还有为数不少的“野蛮”单位。换句话说，由于我们的社会中还有大量“野蛮”单位，因此，我们才有必要去突出和强调这些“文明”单位。很显然，这不是我们所想表达的“文明”的本意。此外，著名文化人翟华在其博客http://zhaihua2005.bokee.com的一篇文章中曾就Civilized一词进行过深入分析，指出civilize一词源于拉丁文“Civis”，意思是城市的居民，其本质含义为人民和睦地生活于城市和社会集团中的能力，引申后意为一种先进的社会和文化发展状态，以及到达这一状态的过程，其涉及的领域广泛，包括民族意识、技术水准、礼仪规范、宗教思想、风俗习惯以及科学知识的发展等等。这是一个“大词”（big word），通常用来描述一个社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西方常见civilized society的说法就是如此。但是，把civilized用于一个“单位”，显然有大词小用之嫌，属于严重的用词不当。

        此译文的另外一个严重不妥在于Unit这个英文单词的使用，把英文Unit与中文“单位”相提并论是又一个典型的用词不当。“单位”是一个中国特色鲜明的词语，每个中国人都会有一个归属“单位”，不管这个单位是工厂机关商店还是学校公司，统统被称之为“单位”，可是，用英文单词Unit来对应中国的“单位”实在是相差甚远，因为Unit在英语中所表示的“单位”的概念意义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翟华在其博客http://zhaihua2005.bokee.com的那篇文章中曾就Unit这一单词以及我国某些地区把“文明单位”翻译成另外一个译文model unit一事发表过评论，指出用model来表示“文明”、“先进”的意思无可厚非，比如“先进工作者”就可以翻译为model worker；用unit来表示“工作单位”也可以理解，因为unit这个词确实可以构成work unit这样的词组，表示workplace。可是，把model和unit放在一起就不行了，因为model unit现在在英语中已有一个特定的含义：“样板房”，即房地产开发商为了招徕生意，吸引潜在的购房者而特别精心装修的一套房子。http://www.answers.com/topic/model-unit?cat=biz-fin 对model unit有如下释义：A representative home, apartment, or office space used as part of a sales campaign to demonstrate the design, structure, and appearance of units in a development. Example: A Developer constructs a model unit in an effort to Prelease (预售) units in a development. Prospective tenants are invited to tour the model unit to gain an appreciation for the design and appearance of the development.读者只要具有相当的英文水平，相信对上述释义已经一目了然了。而随着房地产市场在中国日益火爆，“样板房”早已成为了国人最熟悉的词汇之一，它只不过是房地产商精心设计装修的一套房屋而已，如果说我们所想表达的“文明单位”最终只能让外国友人理解为“样板房”，不知道我们的有关部门将作何感想。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翟华先生在其文章中提到的model unit 的牌子悬挂在上海中共一大会址的建筑物门口，而如此一来，这么一个具有特别重要意义的场所竟然变成了房地产商招徕顾客的“样板房”，那可真的是是对历史、对国家、对全体中国人民的极其不尊重了。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根据翟华的博客，civilized unit和model unit之类的译文都是“经由权威英语语言学专家翻译认证，该译名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具有权威性，今后也会继续使用”，有关部门的如此答复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近年来我国的公示语译文日益荒诞甚至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知道是否与有关部门的这种思维方式有关。从翻译策略来说，产生这种翻译失误，究其原因就是受到母语的影响，舍弃了交际翻译策略，反而在翻译中逐字对译，导致完全没有达到语用等效的效果，反而让来自英语国家的人看了以后感觉匪夷所思，在对外宣传中也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文明单位”这个公示语译文失误其实还关系到“精神文明”这一鲜明中国特色的词汇在英语中应该怎么表达。除了Civilized这一单词外，过去我们长期使用spiritual civilization这一说法，但是，同样是由于civilization在这一语境下的不合适，这一表达后来遭到了我国不少语言学家和翻译家质疑乃至否定，现在已基本被放弃。目前，我国官方在对外宣传中对“精神文明”采取的统一译文较多是ethical and cultural progress，其之所以被广泛接受是因为该译文从意译角度，更好地体现了我国政府所强调的“精神文明”的实质概念就是道德与文化层面的进步，而且，这一译文也更容易被国外受众所理解和接受。从当前情况来看，这一译文也是最为理想的。笔者在GOOGLE进行检索之后发现，无论是人民日报网站，中国日报网站还是我国政府对外宣传的门户网站中国网的英语新闻报道中均采用了这一译文。

        那么，“文明单位”究竟应该怎么译呢？上文所述，这里的“单位”并非是想当然的英语中的Unit。从挂牌宣传表扬的出发点考虑，这个“单位”显然应该是一个榜样，所以才值得表彰的。因为成为了“榜样”，所以值得表扬，值得大家去学习，如此说来，这样的“榜样”或者“模范”在英语中有一个基本对应的说法，即role model。《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对role model释义如下：someone whose behavior, attitudes etc people try to copy because they admire them。在http://www.techup.org/mentor/mn_rolemd.html网站上，笔者又发现了以下一段文字：True role models are those who possess the qualities that we would like to have and those who have affected us in a way that makes us want to be better people.至此，我们可以确定，这里的“文明单位”还是翻译成role model in ethical and cultural progress比较合适。